【莫强求】《Sixty-Eight》（2）
2.
正因为拥有了语言和词句，人类才得以将最珍贵的记忆铭记在心底。但在曾经的黄金时代，当人们还有信仰的时候，据说上帝因为人类企图建造通天的巴别塔而降怒于世界。于是，人类被散落到了各地，说起了互相听不懂的话语。
“别着急——”坐在刘培强左边的人说道，“等它翻译成俄语之后我就可以告诉你它刚才说了什么，不过在那之前它会先翻译成英语的。如果你是中国人的话，一会儿还有汉语版本可以对照。嘿，你是中国人对吧？我猜一定是！我叫马卡洛夫，中校，来自俄罗斯。咱们是邻居，知道么，俄罗斯有句谚语，叫做——好邻居胜过老亲戚。”
“刘培强，中校，中国人。”刘培强简单而又不失礼貌地回应道，并主动握了握手。
但刘培强没明白这位马卡洛夫中校所说的邻居是哪种意义上的邻居，俄罗斯人说话的时候总喜欢夹杂一些晦涩的隐喻，但翻译成英语后常常就很难说得通了。
刘培强打量了下身旁坐着的这位马卡洛夫中校，这人身材看上去有点臃肿。刘培强在想，看来有的地区筛选宇航员时候的身体素质要求也并不是那么严格。
“你没听错——”坐在刘培强右侧的人也加入进了谈话，并将刚刚的话题接了下去，但他说英语的时候带着浓浓的法国口音，“那玩意刚才说的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
“那句法语的意思是——总指挥官？你确定？”刘培强问道。
“和你想得正好相反对么？那就对了！”那人边说边摊了摊手，“我们是谁？我们是地球领航人？别开玩笑了，在空间站它才是决策者。而我们只是——怎么说呢，就是给它打打下手。不过要我说应该想开点，这也情有可原。想想看，2500年啊，毕竟人类不可能永远保持理智。但是它，或许它——可以。”
法国人的这番话让刘培强觉得有什么东西横亘在了喉咙里，他刚想说些什么，运输车却戛然停了下来。紧接着，密封的车门缓缓地开启了。
“感谢各位搭乘，您已到达目的地。即时通信系统在座椅下方，请您佩戴好后，携带随身行李到领航员号地面基地中央广场集合。请按现有次序排成队列。”
车上的人们纷纷起了身，按照车载广播中所说的，从座位下抽出即时通信系统——那玩意看上去就像个耳麦——戴在头上，拿好各自的行李走下了车去。
所谓的中央广场其实是一个悬空的巨大的环形通道，数十个连廊从广场中央向外散射出去，不知通向何处。而往广场下面看去，那里深不见底。
一个带摄像头的方匣子通过半空中悬挂的滑轨来到了整齐排列好的队伍前。圆形的摄像头闪烁着红色的光，逐一扫过队伍中的每一个人。
“请诸位将行李放到左侧的传送带上，行李通过安检后将被直接送往您已分配好的舱位。五分钟后请诸位按照现有队形在这里集合，我们即将开始第一天的培训。MOSS感谢您的配合。”
“嘿！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刚跋涉了几乎半个地球才到达这里，或许按常理我们需要先洗漱整理一下。”马卡洛夫中校边说边伸手戳了戳摄像头。
“您有五分钟的时间可以用于洗漱整理。”摄像头回答道。
“五分钟？”马卡洛夫中校扭过身子对着队伍后面的人说道，“对于一部机器来说，看来它对五分钟的理解和我们有那么点不同——”
“对不起，马卡洛夫中校，或许您认为时间紧了点，但我们这个时代最紧缺的便是时间。相信您和站在这里的诸位都能倒背联合政府流浪地球计划宣言，那么您一定记得，宣言在第一章的第二节说道——人类不能等到一切都准备好了再去开始。昨天我们刚经历了地球变轨后的第一个近日点，我认为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那么您认为呢，马卡洛夫中校？”
“它用了我们这个词？”刘培强在队伍中嘟囔了一句。
“我想是的。”法国人悄声回应道。
“好吧，我现在不想跟一个摄像头对话。”马拉洛夫中校挥了挥手，“我要见MOSS，那个所谓的总指挥官。我相信我有这个权利。”
“MOSS此刻就在您的面前，MOSS是这里的一切，这里的一切即是MOSS。现在，您还有四分零四十秒。”
“可是——”法国人也嘟囔了起来，“这听起来就很不隐私了。”
“雅克•布尔热－哈曼丹中校，对于您提出的这个问题，MOSS可以做如下回答：安全性在领航员号空间站基地属于最高级别，且无法修正。出于对诸位以及整个空间站安全的考虑，MOSS 被联合政府授权掌握空间站基地内一切动向。但可以放心的是，您仍然可以很隐私地使用卫生间。”
“或许我可以再提一个问题，出于对宇航员人身权益的保障，我们是否可以要求成立领航员号空间站工会？或许我们应当有工会组织纲领，被允许集会，可以提出改善工作生活条件的意见建议，并且有固定的——”
“或许您的问题太多。”摄像头从法国人面前移走了，并暂时屏蔽了他的即时通信系统。
而后，摄像头滑动到刘培强面前并停在了那里，“您好，刘培强中校。未来十七年的工作中，MOSS将使用联合政府六种官方语言与您交流，为了方便操作，现在请您设定初始化语言界面。”
一束扇形光线从刘培强耳麦中照射出来，在他的眼前三十公分的地方形成了一幅三维的画面，画面中显示着语言操作系统的界面。
刘培强刚冲着那界面伸出手去，耳麦中又传出了声音。
“MOSS建议您使用中文系统及业务操作界面。”
这句话让刘培强感到有些不大舒服。机器已经给了他的生活“太多”的建议。
“你凭什么这么建议？”刘培强将手从画面上放了下来。
“显然是基于对您语言使用习惯的分析。资料显示，您熟练使用英语，基本掌握法语，但MOSS通常建议技术人员使用母语进行交流和工作。请问您对此有什么疑问么？”
“是的。”刘培强点了点头，“我想知道，我是否有权不接受你的建议。”
于是，MOSS将摄像头从刘培强眼前移走了，到了队伍里下一个人的面前。
等刘培强回过头来，发现自己的操作系统被MOSS设置为了阿拉伯语界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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